罗妹子、六儿、樊二狗、小榔头和梨花跟着大部队走了。悬崖峭壁上,花娃搀着“小迷汉”吃力地走着。
红军战士们一个个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。
“小迷汉”为自己连累了花娃不断的自责,花娃则鼓励“小迷汉”什么也别想,只要不掉队,就是胜利!
天色渐渐昏暗,而且下起倾盆大雨,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了。本来就不好走的山路变得很湿滑,“小迷汉”头晕的走路直摇晃,花娃搀着他越走越慢。
从他们身边路过的红军战士变得稀少起来。
“花娃,是不是大部队都过去了。”“小迷汉”迷迷糊糊地问道。
花娃镇定地说:“嗯,不要紧,这里到泸定桥也不太远了。”
“小迷汉”开始烦躁起来:“唉,我真笨蛋!”
花娃不高兴了:“你怎么又说泄气话?这么远的路都过来了,再坚持一下!”
“嗒嗒嗒——”这时,对岸传来一阵枪声。
“小迷汉”一惊:“是不是对面的敌人追上来了?”
花娃回答:“不怕!快走——”
走了没几步,“小迷汉”索性坐了下来:“花娃……我求你一件事儿。”
“什么事儿?”
“将来你回到瑞金的时候,告诉金娣儿,不是我不想走到底……”
“我想过的,你一定能走到底!”
这时,对岸的枪声更紧了。
“小迷汉”说:“花娃,我想吃点儿东西——”
“噢,我这里还有块儿糍粑。”花娃说着,解开身上的粮袋子。
“不,我想吃点野菜。”。
“吃野菜?!”花娃对“小迷汉”的要求有些犹豫。可他看见“小迷汉”渴望的眼神,只好答应着。“我去找找看,你在这儿别动。”
花娃说罢,起身到去找野菜。
“小迷汉”看着花娃的背影,心里想:我不能再连累他了!“小迷汉”慢慢地挪到悬崖边上,再次回身看了一眼,然后纵身跳下悬崖——
很快,花娃采回来一小把野菜,却发现“小迷汉”不见了。花娃立刻意识到什么,马上来到悬崖边往下看去,下面什么也看不见,只有滔滔的河水在奔腾。
“‘小迷汉’!‘小迷汉’——”花娃朝四周喊着。
周围没有一点声音。
花娃知道一定是“小迷汉”不愿意连累自己,跳下了悬崖。性格刚强从不掉眼泪的花娃,面对滔滔江水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‘小迷汉’!……你真是个‘迷汉’!你的金娣儿早就牺牲了,现在你又跳了河……我回去……我回去怎么给家乡的人说?怎么给罗妹子他们说呀?”花娃“呜呜”大哭着,连对面的枪声也不顾了。
这时,过来几个红军战士。
“这不是小红军宣传队的同志吗,你怎么在这儿?”一个大个子战士问道。
花娃哽咽地说:“是‘小迷汉’,他怕连累我,跳悬崖了……”
“你的小战友是好样的!小同志,快走吧,我们是收容队的,后边没人了。”另一个红军战士说。
“那‘小迷汉’怎么办呢?”花娃还是舍不得。
“就让他活在我们心里吧!”说着,几个红军战士拉着花娃快速离开了那里。
泸定桥上,红军大部队正在走过。
罗妹子、六儿、樊二狗、小榔头、梨花站在桥边,他们在等候花娃和“小迷汉”。
“他俩怎么还不来,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?”眼看大部队快要过完了,还不见花娃和“小迷汉”的身影,罗妹子开始着急了。
“来了!花娃来了——”樊二狗眼尖,一下子发现了花娃。
“花娃,花娃,我们在这儿呢——”小红军们齐声高喊着。
听见喊声,花娃也发现了小战友们,可是他没有任何激动地表示,而是垂头丧气地来到近前。
“花娃,怎么就你自己?‘小迷汉’呢?”罗妹子觉得有些不妙。
“‘小迷汉’他——”花娃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。
“他牺牲了?”
“他又住院了?”
“他是不是走不动了?”
小红军们纷纷猜测着。
“他怕连累我,自己跳悬崖了——”花娃费了很大劲,才说出来“小迷汉”的去向。
“‘小迷汉’跳悬崖了?!”这惊天的消息,把小红军们惊呆了!大家不约而同把眼光投向壁立千韧的山岭和滔滔东去的河水。
“‘小迷汉’——”群山中回荡着小红军们的喊声。小红军们摘下帽子,在心里默默地向小战友告别。尔后整理了一下行装,迈开步子,从铁索桥上向对岸走去……
倾盆大雨还在下着。除了“刷刷”的雨声和“哗哗”的河水声,四周一片寂静。
“小迷汉”趴在一颗从岩缝儿里凸出来的大树上,昏死了很久的他被大雨浇醒了。原来他没有掉进深渊,而是被挂在山崖上的树枝上。他先是睁开了眼睛,滔滔河水让他感到头晕,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。他试着动动身子,只觉得周身疼痛向针扎一样。稍稍定神以后,他开始试着挪动身体,用两只手用力撑起身子,然后忍着钻心的疼痛,一点点朝里挪动,好在距离山岩不远,很快他摸到了岩石。岩石很滑,他的手把不住,只好把一支腿搭在树干上,然后把另一支腿跪在树干上,手扒着岩石,颤巍巍地站起来,顺着大树根部的岩缝,抓住上面垂下来的一根藤条,竟然一点点爬到了崖顶上!此刻他朝四周望去,周围没有了人影,河对岸没有了枪声,也不见了火把,偌大的山里,只有他一个人。他忽然感到很害怕,他怕有什么野兽突然跑出来,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,会被野兽吃掉;他更怕国民党的军队突然出现在眼前,那样自己肯定没命了!“不行,我要追赶队伍去!”一种信念陡然在他心里明晰起来,于是他挣扎着,慢慢地,一步一步地朝泸定桥方向走去——
走了没多久,“小迷汉”竟然歪歪扭扭地来到泸定桥边。此刻泸定桥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,桥对面激战后的桥头堡硝烟依然没有散尽。
“既然我能赶上来,我也一定能追上去……”“小迷汉”心里想着,身上一下子增添了许多力量。
“小迷汉”开始准备过桥。可是,刚刚走到铁索桥边,桥下“哗哗”的河水就令他感到一阵头晕。
“‘小迷汉’,我想过的,你一定能走到底!”此刻,花娃的声音猛然回响在“小迷汉”的耳边。
“小迷汉”立刻信心大增。他来到桥上,先是想扶着桥边的铁索走过去,可是上面的铁索太高,够不着。他又趴了下来,想贴着桥面上的木板,一步一步爬过去。然而桥面的木板之间缝隙很大,肚皮下面就是滔滔翻滚的河水……这让他感到头晕目眩!“坚持住,一定爬过桥去,赶上花娃他们!”“小迷汉”一边叨念着,一边趴了下来,他先把一支腿搭在前面的木板上,再用手撑着缝隙中的铁索,把身体中心移过来;再把一条腿搭在前面的木板上,再用手撑着把身体重心移过来……如此这般,在崇山峻岭之中,在幽深的大河之上,在偌大的铁索桥上,一个小小的身影,艰难地爬行着……
很多人都知道,1935年5月底,红军飞夺泸定桥,使蒋介石的大渡河会战计划,连同让中国工农红军成为“石达开第二”的梦想彻底破灭。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,当年有这样一个小红军,以这样的方式只身爬过泸定桥……